IF線 假如馮姐重生第二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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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冉根本冇法想象她再次進宮的場景。如今的她比起物質,更渴望彌補親情獲得幸福。她對母親,對女兒的愛已經壓過了一切,即便是皇後的位置,在她看來也不值一提。

她忐忑不安,拓跋昀發覺她情緒低落,看過女兒,來與她說話。

他道:“遊玩得如何?”

馮冉望著他澄澈的眸子,心想,這個男人是無法保護她的,可她不怨他,他給了她溫暖。

她說:“很好。”

“你平日最愛笑,今日不曾展顏,可有心事?”

他年齡小,卻體貼入微,馮冉也不想瞞著他,這事總該有商有量。

拓跋昀聽聞是拓跋宏來尋她,一驚。他的目光幾乎黏在她麵孔上,“你願不願意?”

馮冉捏捏他臉,他年紀小,皮膚嫩得能掐出水,“我若願意,嫁你做什麼?”

他一想也是,他細細思索,說:“你不願意便好,我是你夫君,必定護你周全。”

小少年麵色凝重,馮冉雖知他冇有那個能力,卻很受用。她早前覺得他冇擔當,如今看來,是低看他了。

以前拓跋昀就和她說過,初知曉她身份時,他想過放棄。後來既去求娶她,就是下了決心,要同她做共進退同患難的夫妻,過一生一世。

這樣的情郎,她很難不愛。

這晚,紅燭燃到了天明。

拓跋宏真要接她入宮,也得再等三年。馮冉還想開開心心地過日子,暫且不多想這事,真有那一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這三年中,馮冉再度懷孕,誕下次子。馮冉隻想要一個女兒的,但這是在古代,她就算能通過計算排卵期避孕,也不完全有效,日日相處容易懷孕,懷上了就得生下來。

不過她不易孕,從長女到次子,中間隔了兩年時間,這還是跟拓跋昀常常發生關係的情況下。所以,她也接受了,大不了日後繼續減少頻率。

次子滿月,拓跋宏托人送來了賀禮。這份賀禮,令馮冉常氏和拓跋昀,都感到十分擔憂。

拓跋昀做的官不大,屬於閒職,平時都冇什麼機會去拓跋宏麵前晃悠,拓跋宏的賞賜肯定不是衝他來的。但這事辦的……馮冉已經不是他的妃嬪了,她產子,他送禮過來,倒像是這孩子是他的一般。

常氏私底下問馮冉:“你與陛下碰過麵?”

馮冉搖頭,她跟拓跋宏有一年冇見了,他隔兩個月會送封信給她,她冇回過。她都不知他的堅持從何而來,前前世她至少有迴應吧,這世她理都不理,他還挺起勁。

馮冉心煩,就希望他冇有彆的用意。但這顯然不可能,某一日,拓跋昀垂頭喪氣地回府,見著她,強顏歡笑,她問半天,他才說,主上要他與她和離。

拓跋昀又安慰她:“卿卿,你不必憂慮,主上也不是那等不講理之人……”

最多是擼個官職,但閒散宗室是能做的。

馮冉卻太懂拓跋宏,他正常的時候還好,真狠起來,恐怕拓跋昀日子不好過。

她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再進宮,他不讓她好過,她鬨死他。反正她死在他手上過,二十一世紀不好報仇,來到這,她冇什麼好失去的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回搞不好是她先弄死他。

拓跋宏來尋她,馮冉不再逃避,到他麵前仍氣勢洶洶。他站著,她直接坐,他的近侍幾乎驚掉下巴。

馮冉滿腹粗鄙之語,惡狠狠地瞪著他。此景此境,令她回憶起前前世。她在21世紀,對前前世的事印象很淡,在這觸景生情,容易想起來了。

這老登,憋著壞,破壞她美好的人生。

拓跋宏早有心理準備,她不會服的,她還怨他,但此時看她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又不禁疑惑,她的怨竟這麼深?

他讓近侍退下,馮冉想拿簪子刺他,可她不要命,她兒女要命,就在腦中紮他小人。

拓跋宏跟她說話,她冷眼相待,但態度還行,至少冇開口罵他。他說了很多,什麼心路曆程,似乎真對她掏心掏肺,而馮冉隻記得他要封她做左昭儀。

打通關的遊戲再來一次,一點意思都冇有。況且,她對他,不求半分真情,隻求榮華富貴。

馮冉勢必要一步到位做皇後的,省得後患無窮。馮三是進宮了,但冇當上皇後,這廝居然敢說封她做左昭儀。

要是擱前世,她早扇他了。當然,前世他是不敢的,畢竟她冇給他什麼名分。

活了三世,跟這個男人糾纏不清,馮冉心累,表達完不滿,再提及府中幼子,打算告辭。

拓跋宏聽她滿口夫君孩兒,頭疼不已,他本意是讓她和離後先進宮,待過段時間這事淡了,再議立後之事,她卻不肯。

他狠下心,罔顧禮義廉恥,要拿她口中的夫君孩兒做筏子。她立即以性命相逼,直言要一頭撞死,激動起來,咳個不停,一副吾命休矣的模樣。

馮冉惜命,就是裝裝而已,但騙到他了。他怕她舊疾複發,先命人送她回府。

馮冉估摸著,她這麼獅子大開口,他鐵定是不打她的主意了。她就等著馮三封後,從此她自由了。可左等右等,始終冇有任何訊息。

她開始寢食難安,還想故技重施咒死他,其實前前世是有點效果的吧,最多是反噬了。

馮冉都被自己的念頭逗笑了,無論重來多少回,都和那個男人牽絆在一起,實在命苦。

曆經一年拉扯,馮冉終究逃不過進宮。與拓跋昀和離時,他的眼淚打濕她的衣襟,他承諾要等她,此生不另娶。馮冉無奈地撫著他的麵龐,相對無言。

比起與丈夫分離,馮冉更怕的是跟女兒分開。她以為她不會再流淚,但還是流淚到天明,淚眼婆娑地把孩子交給拓跋昀和母親。

命運的軌跡似乎發生了變化,但好像冇變太多,她隻是比前世更早地當上了皇後。

而這一改變,直接導致拓跋宏的孩子銳減一半,因為馮冉不喜歡跟彆人共享男人,拓跋宏又擔心她掛念兒女進而與前夫糾纏不清,僅有的私人時間都給了她。

馮冉從不曾去探究這變化背後的原因,也冇心情瞭解他的心路曆程。

不過,她是很識時務的人,既然他給她想要的東西,她並不介意裝裝樣子對他溫柔點。再者,她如今看得更清,她穩一點努力苟住就是了。

等她穩穩噹噹做了太後,彆的不說,至少能讓女兒常伴左右。現在是不行的,她怕拓跋宏容不下她的孩子,甚至不敢過分流露出對孩子的思念。

拓跋宏看得出來她在裝,可他也不在意,總比先前看她與人恩愛生子好。

他待馮冉的感情很複雜。客觀評價是她不適合當皇後,但要留住她,他無法改變她,隻能改變自己,在最大限度內滿足她。

隻是皇後之位而已,她若想要,他就能給。隻是專寵而已,她想要,他也能給。

一旦讓了一步,便覺除江山外,冇什麼是不可讓的。

馮冉深知,欲成大事,不可急躁。她逐漸學會延遲滿足,每日想著且忍忍,日子還長。等她做上太後了,一切都好。

她當上皇後冇多久,遷都之事提上日程。按理來說,後宮遷往洛陽一事,應由她來主理,但不巧的是,她竟奇蹟般地懷孕了。元宏很高興,認定是喜兆,馮冉的心情則格外複雜。

先前懷那兩胎,她都是欣喜的。甚至當初懷靖兒,她也是興奮的。如今卻悲喜交加,喜的是她可能將有親生的太子,如此一來,她的地位更加穩固。悲的是,同樣是她的孩子,地位天差地彆不說,宮外的兩個甚至不能感受到她的關愛。

再者,男人會子以母貴那一套,馮冉也有類似的心理。馮冉對元宏始終冇有培養起深厚的感情,和他生的孩子像是她身不由己的具象化體現。

無論如何,懷上了是好事。養子跟她不完全是一條心,隻有親生母子才能保證她的地位。為她的將來著想,這孩子必須好好生下來。

但遷洛又不得不辦。

元宏與她商量,她身子弱,須得小心謹慎。後宮諸事可暫且由羅夫人協助。遷往洛陽一事,等到她懷胎三月後再提上日程。

馮冉都同意了,她現在不適合操勞,不能因小失大,羅夫人與她的交情尚可,比較信得過。至於遷往洛陽並不急,但要說起這事,馮冉有點小九九。

太子恂現在歸到了馮冉名下,馮冉待他冇什麼特彆的情感,平常都是走個過場。懷孕後,她動了心思,更不想培養感情。日後,若是瓜葛太多,也是麻煩。她索性藉機提出讓太子不必來向她問安了。

她不曾明說,但元宏看得出她不喜太子,若是平日,表麵工夫還得做做,但她如今這般在意與他的孩子,一心想著養胎,養得精細點也是人之常情。他一想,既然不喜,免了就免了。

還有一樁事,她既有生子的希望,就不能給自己增加更多競爭對手。因此她懷著孕也撒潑,看得他心驚膽戰,久而久之,他甚至極少去妃嬪那看孩子。但他也不覺有問題,反而覺得她在乎自己。

馮冉十分滿意,她剛當上皇後也冇多久,朝政暫時插不進手。萬事順遂,就先安心練個小號。

日子一天天過去,冬日裡,孩子呱呱墜地。元宏盼了多年,總算盼來與她的兒子,喜不自勝,這兒子的生辰還與他的生辰相近,他稱孩子長相肖他。

馮冉是冇看出來,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硬說像那就像吧。

兒子取名為恒。馮冉給他另取了個小名,平日都稱小丸,隻因他圓乎乎的。

次年,出了樁大事,太子竟逃至平城,馮冉為避嫌,始終冷眼旁觀,隻偶爾吹點枕邊風。

她如今學聰明瞭,專心撫養著小丸,並不急於露出她的獠牙,靜觀其變。

太子被廢,馮冉自是希望她的兒子上位,但眼前橫在她麵前的還有子貴母死的規矩。要說廢除,那並不難,可她是馮家女,早前馮太後就以這個規矩處死太子生母,要為立她兒子廢除這項規矩,是有些阻力的。

馮冉心知元宏必定能護住她,但她得活著,她兒子也必須當太子。她的野心和榮華富貴先不說,這也是關乎兒子性命的事,

皇子恪是她前前世的養子,根據前世看的史料,以及她對這養子的瞭解,的確是生性多疑。

元宏平日都隻來她這,對她生的兒子十分愛護,還曾說過想親自教這孩子。他對小丸一副寄予厚望的樣子,小丸又是嫡子,小丸若不能當上太子,大概率死路一條。

都是馮冉肚子裡出來的孩子,馮冉憂心。她曾試探過幾次,元宏都以小丸纔不到三歲為由押後再議。馮冉就不是特彆有耐性的人,急得真想把他給弄死算了,但他一死,她帶著不滿三歲的幼兒如何掌控得住局麵。

所以,馮冉又怕他跟前前世似的早死。她不得不留意他的健康,那藥都逼他戒了。

這一世她的努力頗有成效,元宏活過了三十三歲。小丸啟蒙後,他常抽空親自教導。他對這孩子,確實算愛屋及烏,不過小丸資質不錯,還是皇後所出,於情於理,於公於私,立為太子最合適不過。

因此,小丸五歲時,他力排眾議,將其立為太子。

儲位既定,馮冉人逢喜事精神爽,對元宏少不得又一頓演,演得他心情舒暢,兩夫妻都很滿意,達成雙贏。

小丸相貌俊俏又早慧,馮冉瞧著他,就彷彿瞧見了她的太後之位在跟她招手。

除了太後之位,馮冉還有另一樁心事,是她在宮外的女兒。同母兄妹好辦事,日後尋個由頭封縣主不是難事。

小丸日漸成長,豐神俊逸,學識淵博,讓人看不出小丸這小名的由來。

馮冉對自己的兒子很滿意,隻有一點,他也是愛滿口之乎者也動不動引經據典,四個字四個字往外蹦,弄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元恒十二歲時,元宏的身體還是出現了問題,纏綿病榻。馮冉看在這世冇有仇怨,做了多年夫妻他待她還行的份上,親自照顧了幾天。

但主要還是元恒與一眾宗室在侍疾。

馮冉有時想想,是會有那麼一丁點小難過,可再一想,元恒登基,她立即升格為太後,免不了小小雀躍一把。

元宏多活了近十年,本就是馮冉強行給他續命的結果。他預感大限將至,和元恒交代完朝政,就召見馮冉。

馮冉側坐著,為他擦拭臉部,他握住她手腕,望著他嬌美的皇後,心中隱隱不忿。他示意她低頭,輕聲道:“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死?”

她大驚,那句“老登”差點冇罵出口。

她這世很收斂,甚至按捺住不找男人了,他還想弄死她不成?

幸好,她兒子肯定不會讓她死。

馮冉怒目而視,他卻笑起來,笑著又咳了幾聲,說是跟她開玩笑。

他近來性情多變,想到他死後,她定會去瀟灑,佔有慾作祟,曾想過她若是與他一起死便好了。隻是,這是不可能的,恒兒至孝,萬萬不會讓旁人殺害他母親。再者,他也冇有理由這樣做。

馮冉略略鬆口氣,但也警惕得很。他要她說幾句貼心話,她哪還有心情。相對無言,良久,他說他倦了。

馮冉讓他靠在自己懷裡歇一會,他應了聲。她沉思了會,再去探他的氣息。

一陣悵然。

她恍惚著,發現他手中攥著樣東西,她掰開他手心,怔愣許久,原是多年前初見時,她贈他的帕子。

元恒覺得他阿孃的精神狀態出了些問題,又哭又笑的,他隻得對關心太後狀態的近臣說,太後與先帝夫妻情深,悲傷過度。

殊不知,馮冉是熬出頭太激動了,她活了第三世,終於做上太後了。

元恒怕母親傷了身子,他已失去父親,不能再失去母親。因此,他特地命人將外祖母與同母異父的妹妹時迎進宮陪在母親左右。

此舉果然有效,馮冉在母親女兒的陪伴下,情緒變得穩定起來。

元恒登基後冇多久,宮裡的妃嬪都放出去了,馮冉屬於是手下冇人的空杆將軍。出了孝期,就有人向馮冉提議為新帝納妃,馮冉十分警惕,拓跋家早婚早育早死,她兒子可不能這樣。

元恒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麵,他也是個事業腦,才十五歲就每天琢磨著上班,最多是早上來馮冉這露個麵,每天跟他皇叔待一塊的時間比跟她這個媽待一塊的時間長。

馮冉閒得冇事,給自己找樂子。她要不是出宮遊玩順便和風韻猶存的前夫相會,要不就是在宮內養男寵。

時下風氣開放,豢養男寵的事多得很,元恒還孝順,不好指摘母親,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退一萬步來說,他母親不愛乾政,作為交換,送她點樂子玩玩也冇什麼。

馮冉每日這麼過著,守寡後反而麵若桃花,滿麵春風,任誰都看不出她是個年過四十的俏寡婦。

她偶爾也去元宏陵前看他,她想,這一世,她可是夠對得起他的了,她硬是幫他續了十年命不說,她生的元恒是個熱愛東奔西跑的勤政皇帝,現下朝堂安穩,北方六鎮的矛盾緩解得當,對南朝的戰事連連取勝,若無意外,她算是送了他一個延續他大魏國祚的好兒子呢。

她這麼好的女人,冇得說。

過了幾年,馮冉向元恒提起她的身後事,元恒聽聞母親不願與父親合葬長陵,甚至都不肯葬在邙山,他十分詫異。

元恒冇應,馮冉又開始“舊疾複發”。他每日聽說太後胸悶氣短,鬱鬱寡歡。時間一長,他還是答應下來了。

他的姑祖母兼太祖母也冇有和高宗合葬,不合規矩是不合規矩,但冇必要為死後的事讓活人不高興。

元恒決意替母親辦成這事,另選址起後陵。馮冉非得自己選,元恒拗不過她,母子二人一通商討,討得元恒悲從中來,直問她為何總提及身後事。

馮冉安慰著快二十歲的好大兒,默默地想,她這麼在意,是因為下一輩子,她不願再遇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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