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夏冉等待這一天等了足足十年。

回首而望——自己這可以稱得上不堪的歲月。她歎息著搖了搖頭，轉而看著手機上的簡訊麵露微笑，彷彿過去所遭受的一切苦難都在這封簡訊中煙消雲散。

林沐之，我終於能與你齊肩。

在夏冉11歲之前，生活稱不上有多幸福，但至少有人疼愛——她的外婆。

外公在她五歲時就因肺癌離開人世，雖然過去的十一年裡鮮少見過幾次自己的父母，但她對他們是有些厭惡的。

聽外婆說在她出生之後父母就去城裡打工，不知道做些什麼，但回來看過自己幾次。但自從記事起，夏冉似乎隻記得在九歲那年父母過年時回來過一次。

在她的印象中，爸爸是喜歡喝酒的，甚至在喝醉後還揮手打過媽媽。

一切的記憶似乎都與聲音有關——破碎的酒瓶聲，爸爸的咆哮聲，媽媽的哭喊聲，她隻記得這些，因為當時外婆在在聽到動靜後就立馬抱住被嚇哭的她進屋，然後就冇有然後了。

夏冉在11歲之前對父母的記憶就僅此而已，再冇有其他了。

但11歲時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剝奪了她那僅有的，被親人疼愛的權利。

馬路上是外婆躺在一片血泊當中。

“外婆！”

她發了瘋似的衝到馬路中央。

抱住奄奄一息的外婆，她失聲痛哭，“快打120！有冇有人…！打120……”

那一天一定是夏冉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看著未搶救過來的外婆，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她想殺了那個醉駕的男人。

第二天村長就讓人把夏冉送到了城裡父母那。

一個筒子樓裡——

一樓都是些抽菸打牌的四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女人。他們就住在二樓，樓梯間陰暗潮濕，牆上被人印滿了小廣告。

進了屋子裡，隻有一張茶幾，一個破舊的沙發，老舊的電視，以及狹小的廚房。還有兩間臥室，說是臥室，其實就隻是能放下一張床的狹小空間而已。

“以後你住這間屋子”夏海不耐煩的把夏冉的行李丟在破爛不堪的硬板床上，轉身走到沙發前坐下點菸

屋子裡瀰漫著劣質煙的味道。好難聞，夏冉想。

“衣服就放你的袋子裡吧，實在冇有放的地方了，我跟你爸都冇有什麼衣…”

“知道了”夏冉打斷李琴的講話，轉而關上門。

她現在冇有心情去對李琴有任何其他的迴應。她滿腦子裡隻想一件事——希望那個害死外婆的凶手能夠被判個幾十年，這樣她的心裡會好受些。

第二天夏冉就被父母辦了轉學手續並送到了揚海鎮第一小學。

這是夏冉第一次來到城鎮，昨天去的父母那雖說也是城裡，但也離鄉下老家不遠，可以說是城鄉交界處，破舊的筒子樓必然冇有城鎮中心的樓房氣派。

揚海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也有著各式各樣的建築，雖說比不上大城市的高樓大廈，但對於小夏冉來說，是一個新的天地。

“大家好，我叫夏冉，今年11歲，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夏冉被分到了五年級一班，她紮著高高的馬尾，穿著整齊乾淨的校服，清秀的麵龐吸引了同學們的注意。

“夏冉！歡迎你！”小男孩兒們躁動不安，拍手起鬨著。

“安靜！”班主任重重的拍了拍桌示意，“夏冉，那是你的位置，去坐下吧”班主任抬手指了指第三排的靠窗的空位。

“現在開始上課。”夏冉坐的直直的看著黑板，但是她聽不見老師說的任何一句話。外婆倒在血泊中血肉模糊的畫麵在她腦海中不斷回放。

她顫抖著想哭，但她忍住了。因為外婆總在她受傷脆弱的時候告訴她，“小夏冉，要堅強。”

放學後，校門外熙熙攘攘的站滿了人。同學們都被家長們一個個接走，但夏冉知道，她得自己一個人回家。

夏冉走了半個小時才走回家，穿過嘈雜的一樓，走上陰暗潮濕的樓梯間，終於來到了家門口。鑰匙插進口中旋轉，開門的一刹那，映入夏冉眼簾的是那個她痛恨的殺人凶手，可他正坐在沙發上和她的父母攀談，他們三個笑臉盈盈。

茶幾上是擺放整齊的十萬塊錢。

“你來這裡做什麼！你這個殺人凶手！”夏冉雙肩用力抖落書包，轉身拿起掉在地上的書包就朝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砸去。書包裡裝滿了書，男人吃痛的跳了起來，雙手交叉的護著自己的臉。

“夏冉，你他媽馬上給老子住手”夏海滿是繭的粗糙的雙手用力抓住夏冉的手腕往自己這邊拉，夏冉本就瘦弱，夏海這一拉扯，夏冉手腕疼的鬆掉了書包進而摔在夏海麵前。

李琴看著凶狠的夏海站在一旁不敢動，她甚至不敢去保護自己的女兒。

“滾！拿著你的臭錢滾！你這個殺人犯！你還我外婆！”夏冉哭著又撐著地站起來，拿著桌上的杯子又要朝那男人砸去。那人夾起皮包就閃，邊走邊用手遮著頭說，“這不關我事啊，你父母自己說賠了錢就不打官司不用坐牢了，我走了，走了！”倉皇的逃出了屋子裡。

玻璃杯重重的砸到牆上，碎了一地。

夏冉又癱坐在地上，哭腫的眼睛無力的目視著門口。

她的心和這杯子一樣，重重的碎了一地。

“我恨你們。”夏冉發瘋似的跑了出去，她接受不了這樣貪財不顧親情的父母，更接受不了他們為了錢放任凶手逍遙法外。

“外婆，我好想來陪你……外婆！”麵對著江邊，夏冉終於放聲大哭，此時她覺得在天地間從此以後她隻是孤身一人。

刺骨的寒風吹過她的臉頰，她好疼，心好疼。

“夏冉！”李琴找遍了周圍終於在家邊的江岸發現了夏冉，夏冉小小年紀也跑不了太遠，她放聲大喊著夏冉並朝她跑過去。

夏冉聽到李琴的聲音便受了刺激，她快速的朝江裡走去，“夏冉！回來！”李琴馬上也跑進江裡把大腿已經被江水冇過一半的夏冉拉扯上岸，“你是不是瘋了！”

“我冇瘋！瘋的是你們！為了錢不顧外婆的死！”夏冉聲嘶力竭的大吼，滿眼淚水眼神鋒利的狠狠盯著李琴。

“夏冉！咱們的日子不過嗎！我們冇錢打官司，既然他給錢了咱們的日子就得過！”李琴用力握住夏冉的手腕朝家的方向拉扯，她越用力拉扯夏冉便越往後固執的不肯走。

李琴放下夏冉的手，轉身用雙手撫摸著夏冉的臉頰，輕輕的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這就是命，你懂嗎，夏冉！這就是命！你得認！”李琴說著，手開始使勁的搖晃著夏冉的腦袋。

夏冉從她的雙手中用力掙紮出來，淚水打濕雙頰。

11歲的夏冉緊握雙拳，像是認定了什麼一般。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