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風荷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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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麵清圓

一一風荷舉

風荷,溫倚儂

當溫吞的風遲遲地探入冬的幕布,我看見池子裡的荷葉點點,水下含著朵朵染了粉白的荷花骨朵兒。

1.0

第一次注意到風荷,是因為筆直。

他坐得筆直,微微地垂著頭,雙目沉靜,又似無神般地望著某處,雙手交疊地放在淡黃紋理的桌子上,渾身氣息自洽。

而這,僅僅是讓我能夠“分辨”出這個人。但也意味著,他進入了我的目光,我周身的磁場接納了他。

我如往常般微微側身,隻把手臂伸到了他的領域裡,傳遞了卷子。

我可以認出來他,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但早上跑操後人群中的他很顯眼

第二次,我成為了盯著虛空的人,但眼睛知道我心不在焉,真正盯的,是前麵的人。

坐後麵的好處就是,可以通過後麵傳來的二維碼上得知他的班級,姓名。

風荷。

監考老師叫他上去幫忙髮捲子,他站在講台上一張一張地數我們這一列的卷子,他手指白皙修長,抬頭看人數時我望向他,直直地望進他漆黑的眼睛,我確信我們對上了目光。

彷彿被漩渦吸住了般,我並不呆滯,而是帶著渴望地,炯炯有神地,用眼睛捕獲了他的眼睛。

而後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他一張一張地發到每個人手上,我是最後一個。

多了兩份,以至於我不得不再次起身把卷子送回講台,回來時我目不斜視。

我考砸了。

因為他在考數學和政治時睡了大約10分鐘。

考試結束了,我的劫難卻開始了。

誠然,這是一件令人快樂,期盼,愉悅的事情,它給了我無儘的精力,興奮和力量。

他是模糊的,很大程度上存在於我腦海的幻想中,隨浪的波濤翻滾

我無心探究他究竟長什麼樣子,是美,是醜,是黑,是白,是高,是矮,是大眼睛還是小眼睛,那是一種感覺印象,輕輕地,準確地,烙在了我的反射條件裡。當我看到他,我就被這種感覺所淹冇,定定地看著,渾身泛起陌生的,愉悅的情感。

幾乎無法排解,推擠著我去做些什麼接近那個總是牽動人心的存在。

是無時無刻的,無孔不入的,彷彿久旱逢甘霖。

我在一週內向朋友打聽了風荷,寫好了信件,想要以此開啟一段浪漫的旅程。

但我退縮了,我開始想各種理由:他本不必處理這件事,我也不必告知。我可以藉此激勵自己變得更好,現今實在不必接近......

收好我的足跡,我沉寂了一週,每天早上跑操,早餐以及偶爾課間可以看到他,我完美扮演了一個陌生人的鎮靜,目光平靜地一掃而過,而後用餘光留意。

但我又數次發誓:隻要他孤身一人,我一定會主動去和他認識。

我每天午休都不懈怠地回教室,彷彿隻有這樣才能讓我顯得不那麼被動,讓我顯得理智而穩操大局。

但我忘了這本身就是被情感所驅趕著的行動,不管是為了學習,還是為了其他。

其他在今天降臨了,宿命般的,我去廊橋背書時看到了他,孤身一人。

我起初並未在意,徑直走過。

20分鐘後,他還在。

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我明白我必須做些什麼,否則這將不是我。

無論是一個自詡理性主義者,還是一個推崇行動力的人,或是滿心浪漫的文藝青年,再或......情不自禁成為的兩個月的窺視者。

這簡直像上天賜予的禮物,告訴我:諾,在那,你去吧。

我將聯絡方式寫在紙上,順從了內心的驅使,中午安安靜靜的,我於其身旁站定。

而後輕聲用氣音喚道:“同學。”

他微微側頭

“可以和你認識一下嗎?”

我快燒起來了,全身緊繃著,神經興奮地跳躍著。

他被迫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我順勢問道:“你是在換乒乓球拍嗎?”

他說:“重新貼一下。”

冇有料到,他竟問我:“你也喜歡打乒乓球嗎?”

冇有料到會被反問,難道他隻是以為我找他打乒乓球嗎?

我語氣有些磕絆:“呃,我,會打一點。”

我看到他的球拍上寫著他的名字

而後把那在我的心頭縈繞良久的語詞托出口:“你是叫風荷是嗎?”

他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我已經快撐不下去了,為了不讓氣氛冷下來,我托出了自己的目的:“你有微信嗎?”

我看到他的臉漸漸泛起紅色,很內斂青澀的樣子,而後說有。

我鬆了口氣:“那你回去可以加我一下嗎?”

我送出了紙條,但同時也給了對方拒絕的機會。

做完這些,我飛快地轉身回了教室,心臟幾乎快要跳停了。

平息幾秒後,忽而想起一件事。

我又飛快地跑出去,所幸他還在搗鼓那乒乓球拍。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對他說:“那個,你抬頭看一下我。”

慢慢地,他應聲而抬眼。

我露出一個笑容:“記一下我什麼樣子。”

2秒不到,我又飛快地轉身跑了。

我開心了。

如此輕盈,靜謐的相識,簡直完美符合了我內心的美學嚮往。

他的表現更是深得我心,不管是從頭到尾的溫順還是微微泛紅的臉。

對不起,我在這裡懺悔,冇有不尊重他的意思,隻是這些實在擾得我心神悸動。

物理意義上,這周格外漫長,我還有6天時間可以胡思亂想。

但這又是美妙的,因為從此,當我看到他,他必然看到我。

從此單向變成了雙向,他分擔了我的不安。

再次向他致歉,他本可以不分擔這些,但他似乎實在是好性子。

我從不畏懼相識,但我在揣度對方的性格。

我在漫長的時間中漸漸理清了思緒,企圖把這件事定調。

首先,我並不認為這種情感可以對我當下的生活產生過大的影響,不論事態如何,高中期間我不會戀愛。

其次,我又擁有對這份情感的渴望,我需要安撫這份感性,我允許它在理性的隱蔽下自由恣意地生長。

很好,那麼,我不會過於主動,也許雙方心知肚明的情況下,恰到好處的朋友程度的交流會剛剛好。

我心安了。

......

但是我忽略了一件致命的因素——

對方。

這是一件雙向的事,從我被命運牽引著將對方拉入我的領域開始,對方的舉動會影響到我的決斷。

他一句“慢慢熟悉”“順其自然”,我就決定跟著對方走,我就願意考慮對方的意願。

至此相識,幻想的泡沫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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