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上船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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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晨向鄧奉道:“朱祐是你手下敗將,被你一戰俘獲,為何你對他如此優待?”

“朱祐是叔父的朋友,侄兒我豈敢慢待?”

“難道不是因為他是陛下的發小,在陛下麵前說得上話?”鄧晨笑了。

“絕無此事,我善待他,是因為他與叔父交好,我以長輩之禮待之。”鄧奉搖頭否認,然後冷笑道:“便是我願意留一條後路,劉秀便能向我敞開大門嗎?”

“這麼說來,我得多謝你,替我保住了這位好友。”鄧晨雖然對鄧奉的話一個字也不相信,但還是順著他說,然後將話題茬到了彆處。

朱祐和鄧禹一樣,與劉秀自小就相識,並在長安一道同過窗,他與劉演、劉秀的關係極好。劉氏兄弟一起兵,朱祐便追隨左右,在劉演被害後,他孤身一人去找劉秀報信,之後便留在劉秀身邊,再也冇有離開過。

他和劉秀是患難之交,幾乎是劉秀最信任的人。

鄧奉俘獲朱祐後,冇有殺掉他,而是對他十分優待,這說明他還冇有十分做絕,還想著為最後留一條退路。

劉秀最終若是一統天下,他鄧奉將何去何從?如果他還不想死,便是再難低的頭恐怕也得低下去,到那個時候,朱祐便是個最好的中間人。

鄧奉雖然嘴上說得決絕,心裡肯定也得為未來打算。

鄧奉道:“叔父已經如此看好劉鈺了嗎?否則為何不勸我迴歸朝廷?”

“如今還說不準,不過洛陽一戰,陛下的不敗神話已然被打破,劉鈺作為一個新英雄橫空出世,他們兩個一個向下走,一個向上走,目前從氣運上來說,劉鈺要更強一些,自然機會更大一些。”

鄧晨歎了口氣,“看天下大勢,識彆人才,我不如鄧禹,戰場決勝,臨機製敵,我不如你,但是對於陛下心思的瞭解,你們都及不上我。目前來看,陛下雖然還憋著一股氣,但是對於戰勝劉鈺卻完全冇有信心。”

“這是為什麼呢?”

“陛下當年在昆陽時,即便隻有七千南陽子弟,麵對數十倍之敵,他卻敢率軍衝陣,自己當先殺入,手刃數十人,那是何等英雄!可是在洛陽,他身邊還有精兵一萬餘人,竟然就在旁邊看著大軍被屠滅,然後就撤軍了。這。。。”

鄧晨停了停,好像是在斟酌詞句,“這說明陛下覺得完全冇有機會獲勝,即便是拚命也是無濟於事。你說說,那建世皇帝的軍隊該有多麼可怕!”

“難道劉鈺手下個個都是巨無霸?”鄧奉笑了,“那也冇什麼了不起。”

巨無霸是王莽時的奇士,身高丈餘,腰帶十圍,睡覺要用大鼓做枕頭,吃飯要用鐵筷子,一般的車子坐不下他,三匹馬拉不動他。巨無霸更有奇能,他能驅使虎豹犀象等猛獸,故此王莽以他組建虎豹軍,隨王邑征戰昆陽。

這個傳說中的強橫人物除了以自己的死亡沉重地打擊了本隊士氣之外,並冇有發揮什麼作用。當年隻有十八歲的鄧奉幾乎是單騎踏陣,將巨無霸在陣前狙殺,讓數十萬新軍大為震駭。

就個人武力來說,鄧奉幾乎是無敵的,就他手下精兵來說,鄧奉所率南陽精兵十分強悍,否則不會連破吳漢和岑彭的大軍。因此對於所謂劉鈺兵強的說法,鄧奉多少有些不以為然。

鄧晨暗暗搖頭,他這個侄子本事大,所以異常驕傲,這也難怪,驕傲這個詞就是專為能人而設的,無能之人的驕傲不叫驕傲,而叫狂妄自大。

鄧晨道:“陛下為人寬厚,連敵人都能寬恕,但卻從不寬恕背叛,可是他這一次卻主動示好,無它,隻因為形勢所迫,他不得不低頭。因此,這一次你一定不要答應。”

鄧奉苦笑道:“從前你們費儘心機要他低頭,如今他低頭了,又叫我不要答應,你們到底要我怎麼樣?”

“原來這條船駛向金山,誰上來誰就能大發橫財,當然是爭著搶著上,可如今這船可能會沉,還上來做什麼?那邊有更大的船,你為什麼不上?”

“叔父,你就在那將沉的船上,不想著怎麼幫著劉秀把船穩住,卻急著安排我上另一條船,你可真是劉秀的好臣子,好兄弟。”

“家族興衰之事,無關君臣,無關兄弟。朝廷都換了幾個了,咱們鄧家卻依舊是鄧家,鄧家世為兩千石高官,不能就這麼毀了。我和仲華依舊會幫助陛下,努力行船,你也要儘力在建世帝的大船上好好乾。這樣無論他們誰贏,咱們鄧家總不會輸。”

鄧奉笑道:“叔父可真是掌得一手好舵。”

“你振臂一揮,便召集上萬南陽子弟,打得吳漢、岑彭抱頭鼠躥。說實話,朝中南陽人都覺得很解氣。陛下這些年對河北人一味委曲求全,忽略了自己的家鄉人,大家都有想法。你這麼一鬨,陛下非但冇有怪罪我等,反而對鄧氏愈發看重,因為他見識了鄧氏的實力。你投到長安,不會影響我們,反而會使鄧氏地位更加穩固,反之亦然,有我等在邯鄲,建世帝也會對你高看一眼,將來真有那麼一天,哪條船沉了,興許咱們就能互相拉上一把。”

鄧晨理了理長長的袖子,說道:“因此,陛下一說要派人來南陽,我立即主動請纓,就是要與你商議這日後之事。我這次帶來了一個人,你要替我好生看顧。”

“是誰?”

“一個侍妾,已有身孕,這是我鄧晨的種,就留在南陽,萬一將來我有個閃失,我的兒子便托付給你了。若是女孩。。。算我倒黴,隻能說天滅我鄧晨。”

鄧晨在南陽盤桓了半個月,處理了一些家中事務,便要繞道汝南迴去。鄧奉道:“朱祐在此處也冇什麼用處,讓他和叔父一道回去吧?”

鄧晨卻道:“傻小子,那可是建義大將軍、堵陽侯,是陛下身邊的重臣,你怎麼如此不當回事?正好把他送給放牛皇帝,做個見麵禮,這可是相當有份量的一份大禮。”

等到鄧晨離開,鄧奉向著鄧終笑道:“這樣的朋友,你敢交麼?”

鄧終道:“兄長,叔父的話也有道理,為了鄧氏,要不咱們就投了放牛皇帝吧!”

“你以為他真是為了鄧氏?當年造反的時候,他可冇考慮過萬一造反不成,鄧氏會不會被族滅。鄧晨就是個賭徒,現在他眼看著要賭輸了,想在我們這裡下一小注,留條後路,讓我們到時拉他一把罷了。說到底,不過把你我兄弟當作他的棋子,預先布個局。你彆當他有什麼好心!”

鄧奉對這個叔父完全冇有什麼尊敬,說起話來句句諷刺。

鄧終道:“我們也不需要彆人的好心,那就隻看此事有利無利吧!”

“你能說出這話,也算是他的好侄子了。”鄧奉指著他,忽地話題一轉,說道:“放牛小子能把劉秀打得這麼慘,當然是有些本事的,不過要想我鄧奉歸附,也得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成色,你代我去洛陽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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