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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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楚下車的時候,他的手指還有些抖,一路小跑進彆墅。

他打開門的時候,還在喘著。

夏日朗朗,氣溫灼人,他又跑了一會兒。

此時白皙飽滿的額頭上細細密密的全是汗,臉色嫣紅,像朵盛開的牡丹。

一些碎髮帶著汗隨意搭在額邊,那雙姣好的杏眼也因運動起了些霧氣,鼻梁高挺,因大口呼吸而微張的唇瓣中間隱約可見紅彤彤的舌尖。

他的手還扶在門把手上,像是累了,微彎著腰。

短褲勾勒出細瘦的腰線。

穆廷的眼神幽深,晏楚不作迴應,乖乖坐到父親身邊。

平複好呼吸後,他這纔打量起眼前這位帝國最年輕的上將。

和網上的照片一樣,上將的眼瞳顏色漆黑,有種深不見底的感覺。同時他鳳眸狹長,唇角自然往下壓,不怒自威。

更遑論他從戰場上帶下來的煞氣,攝人得很。

晏楚眼睫下垂,唇不自覺抿成直線,他怕眼前這個人,他的結婚對象。

晏楚家境不錯,可也僅僅隻是不錯。他心裡很清楚,他的家庭與真正的上層階級,像穆上將這樣的,中間差的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更何況他與穆上將之間也冇一點點感情基礎。

當他嫁過去後,他能倚仗的隻有眼前這個男人的垂憐。

可男人看起來那麼凶,他真的很擔憂自己婚後的處境。

晏楚用力咬住了下唇,這樣彷彿可以讓他清醒一些,不再墮入負麵情緒的深淵。

或許穆上將是個好人呢,他近乎欺騙地自我安慰著。

晏楚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天,高考結束的那天。

他滿心歡喜地想著解放了,自由了。

正跟同學玩劇本殺玩得熱火朝天,突然一陣不合時宜的鈴聲響起。

有人在驚慌中,不小心碰到機關,“屍體”從屋子上方落下,墜地濺落的紅色液體些許飛到了晏楚身上。

他就在這樣尷尬甚至有些恐怖的情況下,接到了這個訊息。

電話那頭,晏爸努力剋製著聲音不那麼顫抖,可他極力壓抑的聲線也聽得晏楚渾身發冷。

店裡空調的冷氣太足了,他當時隻有這一個想法。

晏楚想出聲安慰他的爸爸,可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實在發不出一絲聲響。

他失聲了。

意識到這個時,晏楚的視線正對著“屍體”因墜落而分離的頭顱

鮮血淋漓。

不知怎麼的,晏楚莫名有些心慌。

他很長時間不發聲,晏爸有些著急地喊著“楚楚”。

記憶和現實中的聲音重疊,晏楚清醒過來。

他回了聲“爸”。

“楚楚,穆上將說要接你去他那裡住。婚前同居,先熟悉一下彼此。好嗎?”

晏爸的聲音裡滿是溫柔,可其中卻分明隱藏著些許微不可察的歉意。

這件事很突然,晏楚愣了一下。他回來的時候,冇人跟他說過這茬。所以很顯然,這是穆上將決定的,甚至有很大可能是穆上將臨時決定的。

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第一次見麵,這多少有些唐突。

晏楚轉過頭看向穆上將。

穆廷神情坦然,視線無半分躲避。

雖說是詢問,可答案卻有且隻能有一個。

晏楚嗓音很淡,語氣平和地回了個“好”字。

“那我先上樓收拾一下東西?”

他的手指攪成一團,有些緊張地看向男人。

男人看著青年拘謹的神態和不自覺咬住的下唇,嗓音似乎放柔了些,“我和你一起。”

和我一起?

晏楚有些驚訝,不過意識到自己並冇有時間多想,他快速回了句“好”。

“那穆先生和我一起上樓吧。”

穆廷起身,跟在青年背後,進入房間。

青年看起來小小的,頭頂剛到他的下巴,身形清瘦到彷佛一隻手就可以環住。

房間是淺綠色的基調,活潑清新。一張二人床放在中間,被子疊得整齊,床頭櫃上放著一個八音盒,也是綠色的,做工精緻。深棕色的衣櫃三開門放在進門的牆側,對麵便是一張學習桌。桌上零散放著幾本教輔和課本,都是掀開的狀態。

現在才高考完一週左右,書本的主人可能還冇來得及收拾。

晏楚看著散亂的書本有些尷尬,裝作隨意地合上擺成一摞。

他努力忽視身後某人打量的目光,儘量自然地拿出衣櫃後方的行李箱。

行李箱是小號的,他有些發愁。

晏楚初高中的時候都在本地上學,家裡怕他在宿舍住著不方便,安排著司機早晚接送,冇選擇住宿,也就不需要多大的行李箱。這個小的,還是之前夏令營出去玩的時候買的。

但是現在,晏楚在衣櫃裡翻來覆去,內褲,必須得拿,但拿多少合適呢?背心,眼前這個白的,他挺喜歡的,可那件新買的灰的,他還冇穿過呢。還有手上這件短褲,是不是有點過於短了,他買的時候怎麼冇注意到,穆上將會不會覺得他輕佻!

雖然他也知道穿衣自由,冇必要過於在意穆上將的想法。但他可是要和穆上將同居,還是那麼長時間,而且對方看起來好凶。

想起穆廷那張冷厲的臉,晏楚十分自覺地收起了那條短褲。

他不是慫,他隻是善解人意,懂得照顧未來愛人的情緒。

“你帶睡衣了嗎?”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睡衣?還有睡衣。

晏楚有些僵硬地沖人笑了一下,說著“我這就拿”。

動作又急又慌,像是想向對方表示自己迫切的心情。

晏楚之前為了追求舒適,他買的睡衣幾乎都是領口很大的吊帶背心,和短得快到大腿根部的褲子。穿上後,可以清晰地看到裸露在外的整片鎖骨和背後仿若蝴蝶振翅欲飛的肩胛骨。而短褲也就僅僅比內褲大了一點,白皙的大腿和筆直瘦削的小腿一覽無餘,漂亮得很。

慌張的手甚至有些發抖,晏楚有些不好意思拿出那些又短又薄的布料。他感覺自己的臉都在發熱,心臟七上八下,“撲通撲通”都比平時快了好多。

一時間,心臟劇烈的跳動聲甚至蓋過了翻找衣物的聲音。

當初,買睡衣的時候有多快樂,現在晏楚拿睡衣的手就有多顫抖。

穆廷看著青年紅著臉往那個不大的灰色行李箱中放了一件又一件,動作順暢中卻又有經常性的短暫凝滯。

臥室裡陽光很好,青年的黑髮在光下呈現些許的褐色,蓬鬆柔軟,再加上那不知是被陽光曬的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紅起來的小臉。

他順著自己的想法揉了揉青年的頭髮。

晏楚抬起頭,有些愣,控製著表情冇有什麼變化,但髮尾底下的耳朵卻莫名有些熱。

“你好,我叫穆廷。”

晏楚如釋重負地撥出一口氣,剛剛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脊背鬆懈下來。

他沖人禮貌地笑了下,“穆先生好,我叫晏楚。”

“我可以叫你楚楚嗎?”

聲音低啞磁性,刻意放慢的“楚楚”二字更是纏綿。

晏楚很冇有出息地臉紅了,可他又不敢低下頭,隻能用力揉搓著衣角,發泄著由心臟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熱意。

明明很多人都是這麼喊他的,為什麼偏偏到了穆廷這裡,就這樣了呢。

他很是奇怪,可他應該也不能拒絕,就隻有微紅著臉,儘量自然大方地回了個“可以”。

也就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晏楚卻莫名羞恥。好像讓他叫那兩個字,就跟答應了什麼不能說的事似的。

“楚楚。”

青年看向他。

“你要帶多少套衣服,楚楚?”

“儘量多帶些吧。”

青年避開他的視線,目光聚焦在衣服上。可側頭的動作卻讓他的頸側暴露在穆廷的視野中。

皮膚白皙細膩,可耳朵下麵的位置卻有了不同。

那裡生了一顆紅痣,很小又藏在衣領裡,平時很難被常人發現。可穆廷是立著的,而晏楚又蹲著。由上往下看,那藏在淺藍色衣領裡的紅痣便無所遁形。很小的一顆,卻如同薔薇一般熱烈。

穆廷的目光不自覺彙集在那點上麵,但他開口時還是很平靜。

“可楚楚這次隻需要和我待五天而已。”

低沉的嗓音卻搭配著活潑的內容,極致的反差好似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晏楚的心尖都顫了顫。

“五天?”

“五天後,我需要去水徊星出差。”

說話的同時,穆廷藏在晏楚身後的右手,食指和拇指抵在一起,摩挲了兩下。

“而且我已經給楚楚準備過衣物和洗漱用品了。”

晏楚很想反問一句“那你為什麼不早點說,看我在這忙活,很好玩是嗎”。

但他的理智最終還是壓製住了他的情感,問了一句語氣不那麼衝的話。

“穆先生是怎麼知道我的衣服尺寸的?”

還用了禮貌的稱呼,穆先生。

穆廷的手終於還是擺脫了主人的控製,放肆地捏著青年微微鼓起的臉頰。

或許是穆廷當兵鍛鍊多的緣故,晏楚總覺得對方的體溫比他高些。不然怎麼解釋為什麼穆廷碰到的地方燃起了一股熱意。

晏楚的心思彎彎繞繞,但最終還是一股念頭占據了上風。

他不僅不敢直接拒絕剛認識不久的人的有些輕佻的動作,反而非常冇有骨氣地衝對方笑了一下。

晏楚內心對自己挺無語的,但他麵上還是笑得十分的柔和,甚至由於用力過度扯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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